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199章 弒王刺駕(上)

關燈
第199章 弒王刺駕(上)

貿然被裝進第二個意識還是有些影響, 嬴寒山覺得自己的視野有輕微的重影,身體也有片刻不能保持平衡、雖然她現在還好好地站著,但其實像是用一塊木板托著十枚鋼珠不能落地一樣吃力。

寄生在她左眼的那一點“萇濯”意識到了這件事情, 祂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團, 好像在擁擠的電梯上努力不踩到別人的腳一樣。

雖然這種“縮成一團”也僅僅只是概念而已, 祂已經沒有確切的形狀, 更像是一股氣流或者能量。

但嬴寒山能感受到祂的情感和想法。

“沒事的。”嬴寒山在腦內對祂說,“殺生道的戰鬥方式對誤差的容忍度比較低,我只是得適應一會。

你不用縮起來……縮起來也沒用。比起這個, 你能嘗試一下接管你在的那半邊嗎”

“萇濯”非常守規矩地限制著自己的行動, 完全沒有任何侵略性, 簡直不像是一株食肉飲血的植物的一部分, 而像是被拎著後頸扔在什麽陌生地方的小犬, 飛機耳著搖尾巴。

但被他占有的那部分半邊肩膀,眼睛,延伸到部分靈府, 都有些輕微的遲滯,寄生花木的特性還是影響到了身體運轉, 對常人來說這不過是和拉傷差不多的不便, 但對殺生道者來說就嚴重得多。

這種修行法門真的很奇怪,一方面即使被放掉一半的血,剝掉整個後背的皮, 砍斷手或者腳,殺生道者仍舊是十足的兇獸。

另一方面只要身體裏有微小的BUG就像槍械裏卡石子, 戰鬥力就會大打折扣。

萇濯花了一小會理解她的意思, 然後動了起來,淺藍色的枝脈從她的眼角, 肩胛,手臂生長出來,然後開始綻開白色的花朵。

現在她半身像是被花擁抱著,或是披上了一襲過分絢麗的長袍。

那難以操作的部分肢體被他接管了,眼前的重影消失,嬴寒山也恢覆了平衡。

我愛你。萇濯的意識小聲地嘟囔,隨即有些不安地靜默。祂剛剛沒想說這個,只是這個想法總冒出來,又不可抑制地被嬴寒山感知到。

她稍微有點想笑,在能感知到萇濯的意識之後,她腦袋裏充滿了細細碎碎的聲音,他的想法和感情比看起來多多了。但現在她沒有時間好好和他談談。

嬴寒山意識到自己好像忘了裴紀堂還在這裏。

“嘿,老板,沒事嗎”

“……”裴紀堂用指關節用力壓了一下自己的眉心,張張嘴,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出來。

地動掀翻了戰場。

這絕不是炸毀一棟高樓或者河口決堤那種水平的地震,沈眠的天外之神把根系深深紮入地下,醒來時掏空了整個城市的地下。

睡在石頭上的旅客醒來時可不會在意自己是不是碰了一下石頭的,更何況這位旅客是被驚醒的。

萇濯對烏素姆來說,就是一只成了精想要掐死自己的手。

它困惑地跳起來,不明就裏地註視這塊已經變得不適的石頭,然後放棄它飛上高空。

周遭的河流被震碎改道,大地裂開,整個吞下村莊又咯咯作響著合攏,噴出沖天的血幕。王城內部在這場戰鬥中奇跡地保持了完整,或許是芬陀利華教的人提前設置了什麽。

但他們沒能阻止周邊的防禦工事倒塌,也沒能阻止城墻沈入地下。

如果不是沈州這邊也人仰馬翻,這裏馬上就會變成廝殺的血海。

海石花在罵人,她的嗓子有些劈了,聲音在嘈雜中不太明顯。於是她倒提著劍,開始框框地砸船舷。

水軍船隊不是攻城主力軍,距離烏素姆起飛的地方也有一段距離,但仍舊受到地震的波及。河水在幾秒鐘之間牛乳一樣變得渾濁,隨即一個浪頭猛然掀翻了主艦側後翼的小型戰船。

“穩主艦!”她嘶啞地喊著,“收帆!要命的從樓上下來!”

有不少人落水,但這時候根本來不及救援,一旦主艦側翻,這支船隊就會遭遇毀滅性的打擊。林孖摘掉頭盔三下五除二卸掉身上的鎧甲,海石花在他竄出去之前緊緊扣住他的手腕。

“裏謀做下麽(你想幹什麽)”

林孖回頭笑了一下,他飛快甩開海石花的手,逆著在船舷上奔跑的士兵沖向主帆。站在船上不兩腳蹣跚的士兵有不少,但能爬上桅桿的實在是不多,在這個大多數人都完全失控的時刻,林孖知道現在最適合上去的人就是他。

腳下被水浸濕的地面滑得像是油,一旦踩實就可能因為打滑而撲倒在地,他像是一只大貓一樣前腳掌著地,飛快地跳躍著攀上樓去靠近桅桿。

海石花絕對在喊什麽,但他聽不清楚,內容裏好像有他的名字。

浪頭劇烈地搖撼著船只,呼嘯聲快要把人的耳膜紮穿,林孖向手上啐了一口,麻利地在腰上系緊繩子攀上桅桿。

飛濺起來的浪撲面而來,腳下和身側的木料都發出尖銳的嘎吱聲,他把短刀叼在口中,預備隨時割斷糾纏在一起的繩子,帆沈重地搖晃著,一片陰影掠過他的頭頂。

林孖擡起了頭。

船上所有人都擡起頭,在那突然折斷的桅桿下忘記動作。

巨大的浪頭打碎了它,直直向著林孖墜落下來。在他做出反應或底下人發出驚呼的前一秒,一層微弱的藍光籠罩住它。

這桅桿就這麽漂浮在半空中。

不僅僅是桅桿,連同周圍的浪頭都凝固了,它們像是肉皮熬制出來的凍一樣遲滯地翻湧著,被從天而降的微光生生按下去。

呆滯地站在原地的白鱗軍們沒有回過神來,連同林孖和海石花都一起擡頭,怔怔地望向天空。

無數仙人正從那裏飛過,其中不知道哪一個稍微向下降了一點,對著咆哮的河水輕輕擡了擡拂塵:“真言,禦水。”

浪頭重歸寂靜,斷裂倒塌的桅桿也換了個方向砸下去。突然恢覆平穩倒是讓大部分人因為慣性摔了屁股墩。

這個伸出援手的仙人沒有任何表示,在做完這一切之後她又飛了起來,匯入浩蕩的隊伍之中。

林孖搖搖晃晃地走回海石花身邊,後者立刻對著他的腹部來了一拳。

“噗唔!”

“你擅離職守。”女將看也不看他一眼,飛快地轉過頭:“救援落水者!作戰還沒結束!”

她用力抹了一把臉上的河水和淚水。

所有人都看到了這群來自九旋峰的仙人。

每一個人都身穿藍白的法袍,細微的光芒在他們纖塵不染的衣上流動。

隊伍最先的是一條墨色的螣蛇,它巨大的羽翅蓋住了小半天空。

在它之後的弟子們仿如藍翎白翅的鳥,法衣上皆有星辰與祥雲的暗紋,他們或佩劍,或執如意,或拿著些根本叫不上名字的武器,籠罩在上面的微光讓他們看起來仿佛活的星河。

隊伍正中的修士們有所不同,這些人明顯沒有攜帶類似法器的東西,相反,他們穿著更類似於祭服的長禮服,每人手中都鄭重而小心翼翼地捧著一盞燈臺。

燈臺沒有點火,他們飛得這麽高,也沒人看得清楚這燈裏有什麽東西。

跟在最後的那部分人把最中央的執燈者圍了起來,他們看起來只有十幾歲,大多數手執渾天儀,也有人手裏拿著小型日晷或者類似於尺子的東西。

無論城裏還是城外的人都目眩神迷地望著這群衣袂飄飄的仙人,現在沒有一位詩人能站出來吟誦“仙之人兮列如麻”,但誰需要呢

他們不正用眼睛看著這一切嗎

臥槽。

嬴寒山喃喃著爆了句粗口。

她倒不是被這浩大的陣勢震懾了,也不是因為“這群人全都能飛就我不能!”,她只是單純地感覺到了殺意。

這不是一群美麗的神仙在行游,這是一支殺氣騰騰的修士軍隊。

螣蛇提供護盾和沖擊,緊跟在它後面那些仙人手中漂漂亮亮的東西都是殺人利器,最中間的持燈人不知道是做什麽的,有可能是增益或者治療之類的角色。

而最後那些臉頰稚嫩,眼睛清澈的少年們,根據真言宗越活越倒退的特點來說,都是拿著遠程武器的千歲大能。

第一次沖擊開始了。

螣蛇蜷起翅膀,整條蛇繃緊得像一張弓,一聲尖銳的,仿佛擊穿銀板一樣銳唳混合著嗡鳴貫徹天地,隨即掀起的風暴席卷過廢墟。

如果有拇指大的小人居住在地毯一類的地方,當吸塵器蹭過他們頭頂時,他們看到的大概就是這樣的畫面。

亂石,磚瓦,斷木,屍體,所有沒有與大地鏈接的東西都被這狂風高舉上天空,沒有被烏素姆卷走的教眾被暴風拉扯出來,站在前排的修士們振劍而起,裹挾著青白色的流光直撲下去。

被暴風拽出來的那一批教眾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。

即使是揮劍或者揚起拂塵這樣簡單的動作,這群修士做起來也優美異常。

他們不是劍修,是依靠語言攻擊的修真門派,於是即使在揮舞手中武器時,他們也沒有停下吟誦。

嬴寒山不知道他們在念什麽,那是四字一頓,抑揚頓挫仿佛詩歌一樣的節律文段,每一聲吟誦落下時現實就發生改變,負隅頑抗的教眾被扭成三截,星輝熠熠的劍上燃起火焰。

周政面容扭曲地看著這群言靈修士。“劍不是那麽用的,”他壓抑不住地喊叫,少見地露出了比AI更多的感情,“你們在跳舞嗎!”

“你可以上去教他們。”何翠子說,“放開我。”

“我不。”他飛快地看了眼她,安靜下來“我的任務是保護你。”

“……”

何翠子攥緊了拳,我已經是教官了,她告訴自己,絕對不能控制不住情緒給他臉上來一拳。

第一批教眾被清洗得十分幹凈,但接下來就沒那麽容易了。

無數紅衣士兵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,仿佛一腳踢翻蟻巢,火蟻密密匝匝地湧出缺口。他們齊刷刷跪下,對著天空張開嘴,隱藏在他們身體裏的更高階的教眾扭動著爬出來。

這群怪物裏有不少金丹,甚至有人摸到了分神的邊,戰況不再是單方面的割草,有修士被鰻口撕開脖頸,也有藍色和黑色在纏鬥中雙雙墜落。

唯一不變的是越來越高亢越來越激昂的吟誦,仿佛一場檄文的合唱,彌散在煙塵滾滾的大地之上。

後排壓陣的修士們動手了,手持渾天儀的高舉那多個圓環嵌套出來的圓球,碧青蒼白的光線隨著它們的轉動掃射所有意圖靠近的怪物,尺子一樣的東西(後來嬴寒山知道那叫圭表)與日晷配合,折光鏡一般引導日光灼燒殘垢。

怪物們懂得躲避這一切,他們靈活地躲閃,在走投無路時驟然投入紅衣士兵身體中,修士揚起的法器僵在半空,他們不是殺生道者,手上沾上凡人的血無異於在下一場雷劫裏給自己判死刑。

但他們不能殺,有人能殺。

從風浪中駛出的船隊近了,白門人的頭發濕漉漉的,不少人在登陸的同時拔出短刀割斷了發髻。那是一個拼命的信號,不給對手任何能抓握糾纏的機會意味著他們決意近身死鬥。

沈州軍堅實地向前推進著陣線,已經成為牙將的賀白河和何翠子打了個照面,老將和小將顧不上互相點頭致意就各自托付軍隊的側翼。

站在何翠子身側的周政像是只沒有得到命令的獵犬一樣興奮得發抖。

“我預備紮到人堆裏找死。”何翠子說。

“好啊!”周政很高興地回。

“我保證……我保證……”

“你一根頭發都不會被活人碰到!”

凡人何曾與修士並肩作戰

前者之間的戰爭後者不便插手,後者兩人的爭鬥足以摧毀城鎮。即使是平和的見面,也只會是前者對後者跪地叩拜或者小心招待。

但現在它就在這裏發生!

推進的陣線吞沒紅衣士兵,白鱗軍控弦士射倒移動靶,士兵們砍掉僵硬的紅衣士兵的頭顱,而更多人與護衛王成的軍隊戰成一團。

何翠子已經離親兵很遠,她揮舞著手中雙劍,一顆燒紅的鋼球投入水中一樣投入軍陣,周政繞行在她身邊飛舞像是一頭有翅的護衛犬。

他當然沒有在殺人,他只是在保護一個心性澄明的劍士,那些人死了和他有什麽關系,他不是在大笑著呼喊不要靠過來嗎

劍修殺戮的本性不亞於殺生道者,唯一不同的是他們需要維系“道心”,他們不太害怕雷劫和天道,有人甚至給自己的佩劍取“斬淩霄”之類的名字,但他們害怕心魔。

只要他們不再如劍一樣剛毅純粹,只要有細小的模糊的裂痕出現在他們的心上,死期就來臨了。

所以周政像個不開竅的瘋子,所以他敏銳善戰的同時卻連活泛一下也不會,所以現在只要他覺得他沒殺人,他就是沒殺人!

地上落滿了頭顱和殘肢,血液積成小小的水窪,修士們的吟誦聲被嘶吼悲鳴遮蓋,而持燈的那些人仍舊靜默地漂浮著。

他們的眼睛裏沒有血腥,沒有死亡,只有手中空空的燈盞。整個隊伍如同浮游生物一樣慢慢舒展開,露出核心來。

玉成礫就站在那裏。

她看起來更小了,馬上就要從十五歲這條線上跌下去,頭發沒有束起,而是隨意披散著,衣擺在空氣中水母一樣顫動。

搞什麽嬴寒山想,她幹了什麽又給自己折了一截壽

下一秒,她就知道了。

玉成礫以一種低沈的,完全與小孩子無關的聲線開始吟誦,天地仿佛在幾秒鐘內為之寂靜。

“魂兮離兮!予欲呼之!”

“呼之四方哉!蔔之筮之!”周遭的修士們用同樣的低聲應和,手中的燈開始散出藍色的火苗。

“遼兮極兮!予欲窮之!”

“窮之九天哉!蓍之禱之!”火焰具備了形狀,這低沈的吟誦像是一只鼓槌敲打著天幕。

“師兄修未半而罹害,道未證而逢劫!予處百仞之上,幽篁之間,聞噩耗於耳,肝膽摧折,誓不罷此事!”

“今白刃在握,誓戮賊以祭。請師兄前來相見!”

“請師伯前來相見!”“請師祖前來相見!”

呼喊聲高亢起來,如同拔地而起的高塔,如同沖擊蒼天的海潮,燈火熠熠,四面被照亮得如同白晝,修士們的身軀在顫抖,但他們誰也沒有放開手中的燈火。

這火焰螢蟲一般升起來,匯聚在一起,形狀不斷顫抖,仿佛要組成一個更加清晰的形體,隨著一聲聲的呼喚,這火焰向著王城飛去,而嬴寒山感到萇濯正在顫抖。

“父親……”

他們在招魂,他們強行把一個不知道魂魄還完整不完整的修士從天地間呼喚出來,這甚至沒有什麽特別大的意義誰會讓殘魂去作戰

但每個人臉上都篤定著對自己行為的信念。

他們就是要這麽做,他們就是要被害的同門看著他們報仇。

在天上的祝禱和地上的交戰中,嬴寒山檢查了一遍背上的落龍弓,用不屬於萇濯那只手握緊了峨眉刺。

“我們走吧,”她說,“該去收賬了。”

失去芬陀利華教護佑,又因為地動而被摧毀大多數防禦工事的王城仿佛被敲開的貝殼,嬴寒山能輕易看到盡頭宏偉的建築。

比起府邸它更加像是一座小型的宮殿,只不過現在那些碧瓦朱甍都被地震帶來的灰土蒙上一層黯淡。

她轉動了一下手中的峨眉刺,最膽大的士兵也沒有膽量向著她這個絲毫不像是人的存在撲過來,她就像是熱刀切入黃油般順暢穿過交戰的雙方。

然後,有人攔住了她。

乜戈已經等在這裏很久了。

在地動發生之前,在這一天開始之時他就站在這裏等待這個時刻。

那個被稱作“國師”的女人找到了他。現在她已經不用黑袍遮蓋著自己了,乜戈仔細看著這個人面怪物,那張臉平平無奇,只有金色的眼睛稍微引人註意一點。

“這裏要結束了。”她漫不經心地說,語氣和嗓音很不匹配,“聖子背叛了神,割斷祂的根系,很快神就會蘇醒,然後棄此地而去。”

“你應該告訴王。”乜戈嘶嘶著,“告訴我做什麽”

“因為他快死了,這座城池裏所有曾經依附芬陀利華的東西都會死,”她語氣平靜得好像不是在描述自己這個教派的末路,“無法蛻變的龍而已,他已經被那人形的鱗甲困住,不會有任何轉變。”

乜戈沒搭話,他冷笑著倒轉手,指向自己。然後國師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瓷瓶遞給他。

“我選你是有緣故的。”她說。

“你不是懦夫,不是蠢貨,但身上沒有龍氣。在這個即使是野犬也沾著一縷龍氣的世道上,你一點也沒有。”

“所以你一生只能依靠自己跟從的人活著,求娶他們的孩子,享受他們帶給你的生活。”

她說話又輕柔又慢,眼睛裏含著譏誚的笑意。

“你喜歡現在的一切,但它馬上就要毀滅了,接下來即使你不死,也回不到現在。”

想想項延禮吧,她低語著,在現在的一切之中他活該去死,但如果沈州的人接管了這裏,活該去死的人就變成了你。當然,你不怕死,但你如果不死,如果像個可憐蟲一樣活在他們的治下,那不是更可悲嗎

乜戈面無表情地看了看手裏的瓷瓶:“這是什麽”

“神血。”她說,“最濃的那部分,很快就能讓你轉化,看著我的臉,當你再見到這張臉時,飲下它,阻攔她,把她帶給我。只要你做到,你就可以脫離人的身份成為仙人。就算你做不到你本來就要死,死在戰鬥中不是比你那個弟弟光榮得多嗎”

“……”

現在這張臉就在他面前,帶著生動的困惑。

藍色的枝蔓替代了她半邊身軀,花香混合著血腥撲面而來,這個人看起來比那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國師更不像是人,但那張臉上的表情簡直“人”極了。

“你沒必要擋我的路。”嬴寒山說,她不知道這個人是誰,但出於節省時間勸告了一句,“你沒有勝算。”

擋住他的男人露出了一點笑,那笑容既不譏諷也不絕望,他盯著嬴寒山前面的一點虛空喃喃自語:“是啊……在你們這些東西手裏,我沒有勝算。她想騙我,你想殺我,都無所謂。”

都無所謂,他根本就沒有希望,和自己那個趾高氣揚的弟弟不同,他從一開始就浸淫在王賜予的紙醉金迷中,把每一天都當做最後一天過。

他討厭項延禮那樣的人,他總會讓自己片刻覺得這享受是有窮盡的,他也討厭眼前這個女人那樣的人,她不在他的世界觀內。

上位者就應該揮霍一切,依附者就應該大嚼上位者座邊的屍體。他痛恨他們,他們為什麽不一樣

他擡頭無神地看了嬴寒山一眼,從懷中拿出瓷瓶擰開喝了下去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